“真的?中了?中了!第十名,第十名!淙儿你真是太厉害了!快,立春快把准备的鞭炮拿出来,咱们好好庆贺一番!”听到小寒的话,桑寄生几乎跳了起来,也不觉得颤动的硕大胎腹碍事了,兴奋地让仆从把为杜启淙中举准备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回到家的杜松也由着他,一大家子实实在在地热闹了好几天。中了举人,家里的庄子彻底被免了税,这是立时既得的好处,等这个消息在街坊四邻中传开了,说亲的人就差把家里的门槛踏破了,弄得桑寄生不厌其烦,只好以自己动了胎气需卧床静养为由闭门谢客了。

    “淙儿,这几日这么多人来咱家提亲,你是咋想的?可有心仪之人?还是由着爹爹去选?”婚姻大事,桑寄生还是要跟儿子商量的。听到自己的婚事,杜启淙忸怩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爹爹,儿子…儿子其实早有心仪之人,就是儿子的同窗曲世宁,我们早就约好,等此科秋闱过后就去曲家提亲。且…且儿与康若早有夫夫之实…”

    "你这孩子,怎可如此胡来!呃…嘶…气得我肚子都疼了…混帐东西,竟学会玩弄少年郎了!呼…呼…"桑寄生一听他的话,顿时气得一佛升天二佛涅盘,原本柔软的硕大胎腹也随着他的喘气生上下颤动着,胎儿的作动也剧烈起来,让他不得不来回搓揉着。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能成全还是想要成全他,就问起了曲世宁的家世。

    杜启澈与曲世宁无话不谈,自然知道他家的情况,今年二十一岁的曲世宁之前乃是城阳曲家的旁支,虽然世家规矩多,然曲世宁无父无母,只有一房伯父在世,他们这一支与主家血缘关系已经很淡了,再加上这百年来他们这支都没有出过任何在朝为官的人,日子越过越穷,时而受族人欺辱,跟主枝自然愈发离心离德了。就在前年,曲世宁堂兄犯了家规淫戒,又是在先帝丧期出的事,主枝为了撇清关系,将他们这一支逐出了族,彻底被扫地出门了。

    被除名前曲世宁的伯父、伯爹还处于面子管管他,分宗之后伯父家的生活一泻千里,堂兄又不事生产,银钱上很快就捉襟见肘,找了个理由跟刚满二十的曲世宁分了家,说是分家,其实就是让曲世宁净身出户,这一年在书院的各种费用都是杜启淙和他自己抄书赚的。

    既然两人两情相悦,桑寄生自然是要成全儿子的,可婚姻大事,最好还是由大人出面得好,总不好自己把自己嫁出去。曲世宁将婚事告诉了伯父,伯父为人虽极为重利,但毕竟是血脉相连,倒也没说什么,而他那位伯爹反倒有些不乐意,他一直把曲世宁当作待价而沽的货物,如今曲世宁竟然要成婚,他自然不乐意,明里暗里地说曲世宁败坏家风、不知羞耻,竟然自己给自己找了婿家。

    曲世宁只当作没听到,为了防止伯爹暗中作梗,曲世宁将堂兄烂赌欠债的事情捅了出来,让伯爹忙一点,这样就不用一直看着自己的婚事了。商量好了日子,两家就开始过六礼,送文定的时间也定下了,杜家特意请人算的日子,就在下月初五。

    文定当天,桑寄生早早就醒了,他如今已经足月了,胎头就顶在脐口处,将脐口撑的又疼又胀,一手不停在脐口处摩挲着:“呃…嗯…脐口好胀…”不知为何,今天的胎儿格外兴奋,在腹中还不停蹬踹着,摸着不断变形的硕大胎腹,桑寄生隐隐有了预感,“嘶…动得好厉害…嗯——呃——呼…呼…怕是要生了…孩子多坚持一下…”

    “嘚嘚…”“嘚嘚…”马车慢慢悠悠的在街上行进着,即便车夫赶车已经很慢了,可当车辙碾过一粒些小的石子,车身立刻跟着轻微震动起来,明明幅度并不大,可每当此时,桑寄生那高挺的浑圆大肚就如同一个被摇晃的大水囊,不停颤动着,胎儿自然不满,蹬踹的十分厉害。

    “嘶…好颠…呃…哼…动得好厉害…肚子…我的肚子…小松…哈…嗯——唔——孩儿动得好厉害…”他捂着脐口,甚至能感觉到胎头不停往外拱着,已经顶在脐口了。

    杜松揽着他靠在自己身上来减轻爱人腰腹部的负担,一手帮他在脐口周围揉着,希望胎儿可以安稳一些,可惜收效甚微,他只好安抚爱人:“哥哥,再忍忍,咱们一会儿就到了!早知道你这般难受,就不该同意你出门,让老大两口子来也是一样的啊!在家哪里需要受这个罪!这孩子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疼人,看你出来我怎么收拾你!”杜松对着他那隆起的胎腹一阵自言自语,把还在腹痛的桑寄生都逗乐了。

    “哼…哈…别胡说…今儿是淙儿和世宁的大日子,咱们不过是走一遭,何必让曲家那起子人挑理呢…唔——嗬——肚子好胀…”桑寄生双手抱着肚子,胎儿一刻也不消停,他清晰地感觉到胎头正随着马车的颠簸一下下抵在自己的肚脐上,好像要硬生生撞出一条出路一般。

    就这样一颠一颠的到了曲世宁伯父家,看着眼前这座小小的两进宅院,又想到之前曲家伯爹那副恨不得把曲世宁切块卖掉还钱的嘴脸,桑寄生心中不由暗自叹息:世宁这孩子从小到大也不容易啊!不过这样也好,淙儿自幼就进了学堂读书,每月回家见面的时间也不过三五日,自己和小松又忙着奔波生计,等反应过来时,一家子已经变得客气而疏离了。如今能与曲世宁心意相通,两人又都把对方当作最重要的人,可以彼此温暖陪伴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深吸一口气,桑寄生扬起笑脸,对一旁脸色不虞、扶着他的杜松道:“小松笑一笑,开心一点,最后一遭了,一个堂房的伯父,逢年过节来看看已经算不错了,世宁这么好的孩子这家不珍惜,咱家珍惜就是了!”

    杜松狠狠点头:“就冲那孩子那个伯爹,咱们也不用太给他们面子,聘礼什么的过得去就行,实在东西咱们私底下补给世宁就是了!”跟曲家人打过机锋的杜松心里很是不舒服,这哪里是家人,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进了门,曲世宁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夫夫俩这才扬起一个真挚的笑脸,曲世宁搀扶着大肚翩翩的桑寄生进了屋。

    “曲夫郎,这是淙儿的聘书和聘礼单子,您过目,不过因着您家和世宁阿爹那一脉已经分家,到底是俩家,聘礼就不交给您了,只由世宁掌管。”桌下的手使劲搓揉着已经微微张开的脐口,想要减轻腹中胀痛,不让自己吟哦出声。

    曲家伯爹当场就不乐意了:“亲家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待世宁可是一直如同己出,再说他双亲都过世了,如今他年纪还小,婚事我们这做伯父伯爹的自然会帮着操持,这彩礼自当也由我们这些长辈帮着看着,细水长流,这才是正途呢!”

    “嘶…唔——呋…呼…”脐口越来越疼,桑寄生扶住肚子,捂住脐口,呲牙咧嘴地吸了口凉气,这才慢慢开口道,“曲夫郎,您有时间操劳婚礼吗?我记得令公子如今还在金吾卫大牢里关着呢,听说是先皇丧期聚众饮酒耍乐,醉酒后与人斗殴致人伤残,前段时间被人告了,现在可是出来了?”

    “你!你们欺人太甚!”曲夫郎本就尖利的声音顿时拔高,“唔…嗯…”惊得桑寄生肚子一耸,胎儿不停蹬踹着,变得更硬了,他赶紧扶住肚子慢慢摩挲,将即将出声的呻吟咽回肚里。

    好在曲家大伯及时将自家夫郎拉到了一旁,耳语道:“行了,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你莫要忘了,你儿子还在牢里呢,主枝无情,完全不搭理咱们,如今咱家可就认识杜家这个有门路的,赶紧把事情定下来,才能把那个逆子早日捞出来!”曲家延请的媒公和曲家夫郎相熟,也在一旁劝说。

    那厢杜家夫夫见状也松了口气,看样子次子的婚事不至于有什么波澜了。一放松下来,桑寄生就觉得肚子涨痛的厉害,肚尖那里更是硬挺的厉害,但在曲家,他只能在桌下紧紧攥着丈夫的手忍痛:“嘶…嗯——唔——好疼…小松…我肚子疼得紧…呃——嗯嗬——”

    肚子一直隐隐作痛,杜松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在他脐口处不断摩挲,一来可以促进脐口尽快张开,让桑寄生少受些罪,二来也能减少产痛,让他舒服一些。他隔着衣服摸着都能感觉到胎头在不停往外拱着,可见这胎是真的要瓜熟蒂落了。

    曲家伯爹虽然贪图杜家的彩礼,但到底唯一的儿子更重要,只得低头,不再言语,杜松也接过了桑寄生的话头,和曲家大伯交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