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越前已习惯了在客厅里爲涯留上一盏灯;而涯也习惯了在葬仪社的工作不是那麽忙时来越前这边住上一晚。虽然隔着一扇门,涯睡在客厅,越前睡在卧室,但彼此都有一种心安的感觉,这是对方不在身边时感受不到的。

    他们两个,一个是天生沉默少言,一个则习惯了领袖的身份从不肯轻易流露真实的想法,却在时间无声的流逝里渐渐生出了一种契合的默契。越前不会问涯“你什麽时候会再来”,但敏锐的直觉却能告诉他对方什麽时候会出现。越前也从不问涯到底在做着什麽样的事情,可涯却愿意讲给他听,包括无人知晓的沮丧、担忧和迷茫。

    又是一夜,越前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依然无法入睡之後,乾脆下了床来到客厅。沙发上还留着涯上一次离开之前没来得及整理的被子,想着那天晚上他睡到半夜不知怎麽迷迷糊糊挤到沙发上和涯睡了整整一晚,越前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却控制不住脚步走到沙发边坐下。把还留着涯气息的被子往身上一裹,抵御了夜晚的凉意,也让心中莫名的慌乱少去了许多。

    也就在那时候,越前听到yAn台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循声望去时已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落地窗边。没由来的,那种揪心的紧张感再一次袭来,越前一把掀开被子赤着脚快步跑过去,果然看到涯脸sE苍白得可怕,就连倚着墙,修长的身T也是摇摇yu坠。

    “涯?你怎麽了?”虽然还隔着几步的距离,可越前已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顿时慌了。他是不知道涯有多强,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涯一定受了不轻的伤,不然这个要强的人不会表现的那麽虚弱。

    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出越前眼底的慌乱,涯轻轻摆了摆手,勉强露出一抹浅笑,道:“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去把医药箱拿来吧。”

    医药箱是涯之前带过来的,原本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幷没有真正打算会用上,所以一直被放在卧室柜子的高处,越前费了一番力气才拿到。等他抱着医药箱从卧室里跑出来时,涯已脱了上身的衣物,只在肩膀上披了件外套,靠在沙发上低低的喘息,双眼紧闭。

    涯的左臂和腹部都缠着纱布,血迹沁出来染得雪白的纱布上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看得越前不自觉咬紧了嘴唇。半跪在涯身边,帮着他把脏了的纱布换下来,又上了药,再缠上乾净的,做完这些之後,越前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水。扶着涯的肩膀帮他躺下,越前一边收拾残局,一边抬眼不停的打量那张没有丝毫血sE的脸,眼里满是疑惑。

    因爲,涯身上的伤幷不深,就算是有一两块弹片也清理出来了,老实说不应该虚弱痛苦成这样。可涯不仅面上流露出无法忍耐的疼痛,就连身T也不时cH0U搐,皮肤m0上去烫得吓人。看着这样的涯,越前直觉造成他如此痛苦的不是那几处伤,皱着眉问:“你到底怎麽了?除了这些伤以外,你还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离我远一点,小心被我传染了。”终于缓过了那一阵从身T深处渗透出来的疼痛,涯慢慢睁开眼,见越前就蹲在面前,连忙抬起手吃力的把他朝後推,眼神中的抗拒非常明显。虽然知道越前的T检数据,也知道他可能是极罕见的免疫T质,可涯不敢赌一个万一。

    “你在g什麽?”被涯推得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越前不悦拧紧了秀气的眉眼。可见涯就是用了这麽一下力气又立刻蜷缩起身T,紧抓着被子的手上暴起青筋,再回想他刚才说的话,越前一下子就白了面孔,忙问:“你被感染了?是那个什麽啓示录病毒吗?要不要去医院?”

    听出略带沙哑的嗓音里所包含的焦急和担忧,涯喘息了一阵,用力摇摇头,道:“不用,我跟一般感染者情况不一样,一般的疫苗对我没有效果。”稍微顿了一顿,他唇边浮起一抹冷淡嘲弄的笑意,低哼道:“你以爲我会接受GHQ的帮助吗?别忘了我一直在做什麽。”

    看着涯强忍痛苦依然坚决不屈的脸,越前咬了咬唇,起身慢慢靠了过去。灵巧躲开那只还想来推开自己的手,他用衣袖替涯擦拭额前冒出的冷汗,小声问:“那要怎麽办?我能帮你做什麽?”

    “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休息一下就回去。”对越前微微笑了笑,涯疲惫的阖上双眼,就像累极了一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说的是真的,今天去接收盟军和补给品的时候,他遭受了一场有余谋的袭击,在以爲必Si的那个瞬间,他眼前浮现的是这张JiNg致的面孔。他悔恨的不仅仅是落入对手的算计,更是恨自己无法履行诺言,好好保护这个孩子。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还活着之後,第一时间就是想来确认一下越前是否还好。

    涯在想什麽,越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唯一想知道的是怎麽才可以救这个人。紧拧着眉眼细细观察了一番後,他道:“总有办法能救你对不对?你告诉我,我去做。”这一刻,越前真的很痛恨自己对涯一无所知也懒得去打听,所以他告诉自己,无论有多困难,只要能够救涯,他一定会拼命去做。

    在越前不懈的追问下,涯的眼里泛起一抹犹豫,毕竟以他目前的状态能不能回到葬仪社总部都很难说。他不想Si,他还有太多没能完成的事情,更不想再让越前再度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你去我给你的地址,找一个名叫楪祈的nV孩,她知道怎麽办。另外,你带着这个,没人会爲难你的。”

    握着涯贴身戴着的十字架项炼,越前幷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认真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她要怎麽救你?”

    折腾了一阵之後,涯的状况更不好了,根本没能力去思考越前说这话是想要g什麽,闭眼轻喘道:“她的血能够克制我T内的病毒,让她来输血给我就好了。”

    听了这话,越前眼神一亮,弯腰打开医药箱从里面取出注S器、储血袋之类的东西,道:“你不是说我可以免疫啓示录病毒吗,那说不定我的血对你有用,试试吧。”见涯睁眼满是复杂的望着自己,他嚅嗫道:“我不知道找到你说的地方要花多久,但试一下花不了太多时间。”

    还想说点什麽,但见越前已经不太熟练的开始cH0U血,涯紧紧抿起嘴唇吃力坐起身,低声指点他如何取血,如何替自己输血。当鲜红的血Ye顺着透明软管流进身T後不久,涯明显感觉到身T内肆nVe的病毒有被压制的迹象,难以忍受的疼痛也在慢慢减轻。

    “怎麽样?有效果吗?”双眼睁得大大的,动也不动的望着涯的脸,越前眼中满是期待与紧张。

    默默点了点头,等身T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後,涯突然伸手把越前拉入怀中用力抱住,眉心凝起深深的结。“我当初救你……没想过把你当成救自己的工具……”低沉的声音里充满压抑,因爲这句话不仅是说给越前听的,更是涯说给自己听的——他是在提醒自己,永远不要把这孩子当成工具使用,绝对不可以。

    “我知道。”见涯的脸sE在一点点好转,越前显得很高兴,竟忘记了自己还被对方紧搂在双臂当中。仰头望着有些Y郁的青灰sE眼眸,他g唇笑道:“但能救你,不是很好吗?”

    琥珀sE的猫眼太过清澈了,透过这双眼,涯看得见自己心里有一丝复杂的情愫在滋生,在蔓延。抬手轻抚微挑的眼角,目光久久落在因爲cH0U血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上,在理智战胜莫名的冲动之前,他垂头吻住了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