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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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六七月以来,皇帝时常召集阁臣与六部尚书在文华殿议事,下诏免了南京轻罪的囚犯之罪,全部解送到北京行在;依杨荣所奏,下诏免山东夏税;依杨士奇所奏,内官传皇帝圣旨,不得直接施行,当经六科覆奏,违者下法司定罪;依夏元吉所奏,下诏停罢湖广采木;工部尚书吴中奏请只减一半,皇帝不许。阁臣与六部尚书所奏事由,皇帝大多采纳。唯独设立内书堂一事,竟然无一个朝臣劝阻。

    又是朝会之际,内官侯泰来报:“御史李濬求见皇上。”皇帝问道:“一个御史,何事要见我?”杨荣道:“皇上,依臣拙见,御史求见,必有大事。”皇帝久知杨荣有先见之明,因道:“宣他进殿来。”李濬疾步入宫,跪拜在地,说道:“皇上,皇上,汉王要密谋造、反!”皇帝问道:“你如何知道?”李濬道:“臣因父丧,在家守孝。汉王知道了,差人来招我前去,我问做甚麽?来人说奉天靖难,去京城捉奸臣。我便知道汉王要谋反,怕他差人来追杀臣,臣当日就从小道赶向京城,住店时也不敢用真名实姓。”皇帝道:“知道了,你请回罢。”就问左右大臣道:“你们有何良计?”士奇道:“臣以为皇上当下诏历数汉王的罪犯,然后举兵征讨,贬汉王为庶民,在凤阳守祖陵。”杨荣道:“臣也是这个主意。”皇帝道:“我先待之以礼。当年靖难四年,损兵折将,劳民伤财呵。”皇帝写了一封书信,顺便差内官侯泰送到山东乐安

    侯泰回来那日将近晌午,君臣还在文华殿议事。侯泰跪在地面,说话支支吾吾,面皮胀得通红。皇帝很恼怒,说道:“你这奴才,差你送信,回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侯泰浑身颤栗。杨荣道:“皇上,侯公公恐怕被汉王吓着了,想必汉王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他不敢说出来。”皇帝明白了,渐渐消了气,说道:“我恕你无罪,你将赐书汉王的情形实说出来,如不敢实说,我割你的舌头,留着何用。”

    杨荣道:“侯公公,我知道你受了吓,休怕,皇帝准你实话实说,你便实说。”侯泰道:“奴婢……奴婢愚昧,并不曾看见汉王有甚麽异图。”皇帝问道:“他府上的卫军有多少?城里的情形如何?你如实说来。”侯泰叩头道:“奴婢奉皇上圣旨,将御书送与汉王,其他的端的不知。”皇帝冷笑一声,喝道:“你这无用的东西,出去候着!”侯泰叩头而退。皇帝道:“侯泰这厮最是奸猾,你看他一问三不知,其实心怀两端,怕说了实话,万一汉王成了事要他的性命,又觉得他伺候过大行皇帝,不说实话我也奈何他不得。等我平乱之后好生收拾他,传同行的锦衣卫同知陆石来问话。”

    陆石禀报说,他们一行人去汉府,汉王在府前大街上列了两队军士,约有三两千人,都披甲带刀,汉王端坐在一把交椅上,面朝南方,说了许多话。陆石顿住了。皇帝喝道:“快说!他说了甚麽话?”陆石道:“汉王说了些不敬的话,微臣不敢说。”皇帝道:“我准许你说实话!恕你无罪”陆石点头道:“汉王说在靖难时节,若不是他及时出兵相助,我爹也成不了事,就许我将来做太子。可后来爹爹说话不作算,让皇上的爹爹做了太子。后来太宗皇帝听信谗言,削他护卫,迁他到山东乐安。大行皇帝在位时,只知拨付他金帛,他岂能长久住在乐安!皇帝原本是他做,让我们回来报信,要缚了奸臣送去,然后再议他想要的。”杨士奇问道:“他说的奸臣是谁?”陆石道:“是夏尚书。”士奇笑道:“只有夏尚书一个人是奸臣麽?”

    陆石还未答话,夏原吉徐徐站起来,从容脱下乌纱帽,走到皇帝的御案前跪下,说道:“微臣不才,激变宗藩亲王,有罪该死!”皇帝忙道:“夏尚书请起请起,汉王指你为奸臣,不过是谋反的借口。你没有一丝一毫过错,无论福祸,我与你一起担当。”夏原吉站起来,再次入座。杨荣有些失望,阁臣却不曾将自己列入奸臣名录中,或许陆石不敢将奸臣姓名全说出来,就道:“陆大官人,你如实说罢。”陆石道:“汉王说的……说的奸臣……还有……还有杨大人。”皇帝道:“内阁有三个大人姓杨,他说是哪一个?”陆石道:“汉王说三个杨大人都是奸臣,都要捉了送到乐安去。”士奇、杨荣、杨溥相互看了看,微笑起来,似乎入了汉王的奸臣榜才是当朝忠臣,黄淮、蹇义、张辅等人都有些失落。

    次日黄昏,皇帝正在灯下作画,英国公张辅与通政使顾佐、兵部尚书张兵同来。张辅说道:“皇上,有紧急军情禀报。”皇帝问道:“甚麽事这样急?”张辅跪拜道:“皇上,汉王真个要谋反了。”